下船后,早已等候多时的属官、乡老等立刻上前迎接,“恭迎县尊就任,县中父老已经备好酒宴为县尊接风洗尘,还请县尊赏个面子!”
“依《大明会典》,新官上任需在城外斋宿三天,宴饮成何体统?”戴宗儒冷脸拒绝。
“这......”刚一见面就来了个下马威,众人心里顿时咯噔一声,这位新知县看来是来者不善啊。
戴宗儒也不理会他们,当即就让礼房的人领自己去城外斋戒沐浴,简简单单吃了个饭,然后便认认真真读起了书,一连三天都没出门,有人拜访也不见,让贝允服等人许多准备都落了空。
第四天,才在父老人的迎接下进入城中,祭祀城隍,忙活结束,依旧拒绝宴饮,回到县衙歇息。
第五天,于明伦堂设公座及讲案,考校县中生员功课,并拿出一些纸笔奖励表现优秀的生员,这时候戴宗儒难得的脸色好了些,“本县虽然新设不久,生员的功课倒是不错,只是文风有些浮夸,还是踏实些好,今后本官每月都会去县学授课,尔等也当多用心才是。”
第六天,准备牲醴祭告仓神,行三拜礼,开启米仓对照账簿盘点库存,等幕僚盘完给他汇报后,戴宗儒略微有些惊讶,据他所闻,但凡知县交接,账目多少都会有些问题,然后新旧两位知县的幕僚就得好好讨价还价一番,最终拿出个双方都能接受的结果,这里却一点儿问题都没有。
签字画押验收完毕,两位知县方才见面,先按照官场规矩互相通报科名,马知县中进士比他早、名次比他高、年龄比他大,戴宗儒便以前辈称之。
寒暄几句,戴宗儒拱手请教,“晚辈初来乍到,还请马前辈不吝赐教,在此地任知县有何关键?”
“此地与大明其他地方都不相同,别的地方要操心钱粮赋税,这里完全不用担心,到了时间自然能足额收上来!县中若要兴修水利、扩建学堂,也有的是人捐钱捐物!所以在这里当知县,比其他地方要轻松得多,只需稍微宽厚些,就能拿到优等考评!”马知县轻抚胡须道。
戴宗儒不明白了,“既然钱粮赋税容易收,那为何还要宽厚?”
马知县早就是许长生的人,而且海贸的事儿也瞒不过别人,所以就直说了,“此地海贸兴旺,光抽商税就能收够上缴朝廷的额度,又何须压榨百姓?只是这些人里,多有闽浙两地出海的海商,所以我才说要宽厚些,当做不知道这些事!”
戴宗儒顿时脸色大变,“朝廷严禁私下出海贸易,这不是蒙骗朝廷么?”
“刚开始我也跟你一样,后来才知道其中的因由,浙江七山一水二分田,福建八山一水一分田,地少人多,各地多有溺婴的习俗,没办法,实在是养不活!为了活命,他们不得不出海闯荡!此举虽然有违朝廷律令,可本官要是严查的话,他们就没活路了!上天有好生之德,马某实在不忍心看着他们去死,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马知县满脸悲悯的回答。
“这......”戴宗儒一时无语,福建溺婴一事,宋代就有记载,他当然知道。
可一想到恩师的叮嘱,戴宗儒又硬起了心肠,“我等身为朝廷命官,当依照国法行事,怎能坐视不管?”
“戴知县莫不是要弹劾本官?本官自然通晓《大明律》,可本官更知道敬天爱民!要让本官逼着如此多百姓将刚生下来的孩子溺死,本官实在是做不到!戴知县若是觉得不妥,大可以上书弹劾,本官甘愿受罚!”马知县的脸色也冷了下来,他也不怕弹劾,许长生已经许诺会保住他的性命。
大不了就拿着钱回家享受么,而且自己帮忙背锅,等将来风声过去了,说不定还有起复的机会!
“这些人若是留在闽浙,大多都活不下去,如今依靠海贸赚了钱,既能给朝廷上缴赋税,还能养活家人,在闽浙兴建学堂教化百姓,难道就非得让他们去死?戴知县若能放他们一马,也是一番功德!”
戴宗儒沉默良久,方才缓缓摇头,“然则终归有违国法。”
“那戴知县就好自为之吧!本官等你的弹劾!”马知县起身拂袖而去!
下去将此事说给许长生、贝允诚等人听后,许长生冷笑不已,“呵,读了这么多年圣贤书,口口声声爱护百姓,结果老百姓明明有活路,他却非逼人去死!”
“那接下来怎么办?明日还安排人过去么?”贝允诚问道。
“既然都准备好了,那就试试看吧!”许长生准备的手段可不止这一手。
第二天,就有人拿着戴宗儒乡试座师的名帖带了重礼过来拜访,戴宗儒接下帖子却没收他的礼,进去后,来人便说要为戴宗儒老家捐钱兴办学校、修筑河堤,只求戴宗儒不追究他出海的罪责。
戴宗儒老家水害频发,他父亲就是遭遇洪水溺死的,当地也想修筑河堤防御洪水,可那地方太穷,实在是没什么钱,无力承担筑堤费用。
要是能修成堤坝,乡亲们便可以不再受水患的骚扰,他戴宗儒也会成为家乡父老的大恩人,将来就算他死了,也会受百世传颂,他的后人在当地谁都会给几分面子。
刚才看到礼单的时候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