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血的手小心翼翼的将她被雨水打湿的发撩到耳后,低眉看着她,眼眶酸涩,痛苦自责,他想告诉她这不是他的本意,他没想过要她外公的命。
可是太晚了,人死不能复生。
而他也并非无辜,这些年他虽未主动对南家出手,可在文臣刁难时默不作声,此案若他足够坚决不惧朝臣百姓之言,决意要护南家,又何至于此。
眼泪从眸中滑落滴在她苍白没有血色的脸颊上,她方才所说的话带给他锥心之痛,她说爱上自己是她此生最大的罪过。
可是……那是他此生最大的幸运啊。
不顾周围人的目光,用力将人抱在怀里,下巴贴着她冰凉的额头,周朝运闭目不语,心中的痛苦无法言说。
指向他的利刃不住颤抖,无声的告诉他,她明明那么害怕却又那么决绝。
可是他不愿,不愿放开她。
帝王落泪,几人敢直视。
最后还是凌山走上前去,轻声道:“陛下,你的伤。”
周朝运不为所动,抱着怀里的人沉默不语,直到身后有一只手落在了他的肩头。
沈云起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地上起来走了进来,他低头看着他怀里的南善宜:“她的身体经不起折腾了。”
听见他的声音,周朝运才有所反应,眼睛动了动没有任何光亮。
他抬手捧住她冰凉的脸,下巴贴着她的额头,轻语里没有起伏,麻木失神:“圣则十五年,季夏,朕永失所爱。”
他的善宜是那么那么的倔强,她曾义无反顾的爱他,哪怕满路荆棘,沟壑万丈,亦朝他奔赴而来……
所以今日之后……哪怕再难,再痛,哪怕自损八百,她也要不爱他了。
武安侯自戕,死前将南荣军帅令上交陛下,有人被他的临终之言所震撼,相信背后另有隐情,也有人觉得他是畏罪自杀,至于南荣军交还陛下不过是为了给南家其他人开罪。
众说纷纭。
只要一日没有证据洗刷南家叛国的罪名,便总会有人这样认为。
但无论如何民愤得以平息,南绣山所求也算有其一得偿所愿。
那一夜死讯传入长安城外,驻扎在外的五千南荣军无一不悲痛欲绝,怒不可遏,兵临城下。
最后是南郡书出面安抚将士收了刀刃,可他们却不愿退回营寨,就这么守在城门之外,要接走武安侯的遗体。
可武安侯的尸身装殓之后却被安置于大理寺内,停而不发丧。
大理寺内,林寂莲看着被白布覆盖住的尸体,目光落在那苍白灰暗的面容上,眸中悲痛自责,恨自己无能为力,不能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他自幼就常听父亲,听白马兵中的老人们提起这位名震四海的大晟不败传说,北境一游更是对他敬佩不已,是他林寂莲会仰望一生的人物。
他之功业该如何形容,当是大晟浩浩山河里最巍峨的山峰,孕育万物的长流。
这样伟大的一个人最后却死于诬陷不公,死于他终其一生都在守护的人之手。
朝臣不容,黎民不信,他到死都还在为天下考虑,将自己一身朽骨付之一炬,什么都没留下,只将最后一点余热散布世间。
林寂莲一时不知该怪什么,怪世道人心,还是怪天道不公,无情冷漠?
心中顿生无能之感,上前亲自将白布拉起盖住他的面容,他现在能做的就是拼尽全力为他洗刷冤屈。
他从来没有怀疑过武安侯的忠义。
“严加看守,任何人不得冒犯。”沉声吩咐,他转身离开。
大理寺的大牢里,温自仁粗麻布衣,姿态憔悴的坐在草席之上。
外面看守的狱卒疑惑交谈:“堂堂吏部尚书,怎么会忽然被收押?”
“也没说犯了什么事,奇了怪了。”
有人一脸神秘道:“要是没犯事会被关进来?”
“我听说是陛下身边的侍卫凌山半夜带人抓入狱中的。”
“整个温府都被神策军拿下了。”
“那吏部尚书岂不是要换人了?”
“肯定得换啊。”
对话渐渐远去,温自仁失魂落魄,暗自呢喃:“不会的……不会的……
…………
长乐宫里,所有人都提心吊胆。
自那夜陛下抱着皇后娘娘冒雨回宫,娘娘已经昏迷两日,一直未醒,陛下寸步不离的守着,周身的威压让人大气不敢喘。
把脉后顾太医低头跪在地上:“娘娘心脉大损……怕是再难恢复如前了。”
“朕要听的不是这些。”周朝运看着床榻上面无血色的人,寒声打断
顾太医不敢言语,周朝运面色铁青:“朕养着你们有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