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通明的未央宫内,刘距已然穿上了龙袍,曾经一人之下的他,如今前头再无一人阻挡,那种激亢的情绪难以掩饰。

    直到桑羽带着华家女出现在他面前时,他才恍然回神。

    刘距看着大殿中间孤零零的女子,她双肩绷得笔直,一身芊羽红的衣裳衬得本就细腻的肌肤越显凄白。

    “呵呵。”刘距高坐王位之上神情倨傲:“朕该如何称呼你呢?”

    他饶有玩味的打量着她,记忆忽而回到元盛三十五年腊月,当时的刘距还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黄门,奉命跟随内官总管一同前往豫章郡华府宣旨。

    江南少雪,华府的庭院内更是温暖如春。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华婉宁,她端端立在一片青梅树下,碎玉一般的花瓣堪堪落满她的肩头,巧笑嫣然,令人过目难忘。

    只是比起多年前的青涩懵懂,眼前的她平添了几分成熟女子的韵味。

    刘距忽而觉得,人世间兜兜转转,颇有几分趣味!

    他薄唇缓缓开启:“华家女郎?”

    “还是····将军夫人?”

    华婉宁微微仰头,平静的眸光中掠过几分鄙夷之色:

    “当初,是你指使水匪劫了婚船,对不对?”她带着一种肯定的语气,丝毫不惧这阉人身后明晃晃的刀剑。

    刘距俨然一笑,带着几分得意:“怎么,怨恨朕?”

    他缓缓走下阶梯,光洁的金砖上映出一道模糊的身影,缓缓向她靠近。

    “没错,此事是我所为,只是没有想到,你不仅大难不死,还带出个能征善战的桑青野。”刘距满脸赞叹:“只可惜啊,他不该投靠刘丛裕那个懦夫。”

    语落,他忽然挑起华婉宁的下巴,细细端详着这张明艳动人的脸:“天下人都说,帝王宝座如流水,但皇后之位非华家女莫属,不如,朕今日便补偿补偿你?”

    他语气轻佻,眼中闪过一丝浓重的玩味:“朕的后位还空悬呢,只要你说服桑青野归顺于我,皇后之位便是你的;朕还能保你华氏一族荣华百年,如何?”

    华婉宁眼梢微扬,嫣然一笑,只是目光再也不似多年前那般清澈纯净:

    “痴人说梦!”

    “你谋朝篡位,乃国之罪人,凭什么”

    “啪!”一记响亮的巴掌打断了女子的声音,白皙的侧脸上瞬间显出一块暗红。

    刘距压抑着怒气:“住口!”他的脸变得扭曲,带着一股难以名状的丑陋:“朕有心抬举,你却不识好歹,那就休怪朕赶尽杀绝了。”

    他忽然对着后面的桑羽开口:“继续派人追查太子妃的下落,她既怀有身孕,自然走不远,刘氏全族一个都不能放过。”

    桑羽闻言,躬身令命,转身之际,他的余光扫过仍偏头而立的华婉宁。

    她的侧脸一半红肿,一般隐匿在阴影里,看不出什么异样。

    *

    蜀军部队日夜兼程,却还是没有赶上宫变那一日。

    三日之后,才行迹匆匆赶到长安城外的梁武坡。

    遥望圣都,高大的城墙内外皆有重兵把守,整个长安城势如铁桶,密不透风。

    宦官称帝本就人心不服,可阉党的手段却狠辣无情。

    朝野上下,心甘情愿俯首称臣者不过廖廖,其余忠义之士皆亦成为亡魂。

    岭南军奉命在皇城内抄家治罪,那长串名单宛如阎罗王的生死簿。

    咸阳街上五户王族宅院被血洗一空,牢狱里已人满为患······

    一顶顶血淋淋的首级高悬于闹市之上。

    偌大的长安城内,家家户户闭门不出,纵横街巷,人迹稀少。

    而皇城之内,偌大的太和殿中却坐满了金裟披身的得道高僧。

    今日,宦官刘距要在此举行盛大的祭天仪式。

    文武百官、内官宫娥都战战兢兢列队相迎。

    只见清瘦的刘距身着玄色暗金冕服,乘大驾卤薄,俨然一副气派肃穆之态。而他身侧的凤辇上,华服美裳之人竟然是桑将军之妻,华婉宁。

    既登高堂庙宇之巅,他自然也要华氏女为后,这才算得上名正言顺的皇权更迭!

    庄重肃穆的鼓乐声响彻四方,祭坛之上火光跳动,倒映在华婉宁眼中,与她心底掩藏的决绝融为一体。

    数百位高僧聚一齐转动着手中的佛珠,众口念念有词,复诵着祈福的经文。

    刘距终于等到了这一刻,他踏上白玉汉阶,一步一步靠近那象征着无尚权利的宝座。

    如今,他才是天下之主。

    万民皆为他的子民。

    一步,两步,三步·······

    读祝文,乐暂止。

    新帝躬身行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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