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要落山的夕阳还在空气里散发着一天中最后的余热,顾铁云和范筱菁两个人各推着一辆自行车,缓缓在街边走着,他们的脸庞被落日的彩霞映得通红,谁也不曾说话,。
不知为何,顾铁云有些局促不安,他有意避开范筱菁看向他的目光,感觉到她的眼睛可以看透他内心的软弱。
“ 喂。” 范筱菁终于开口对顾铁云喊了一声,见顾铁云的眼睛向她这里看了过来,范筱菁脸上露出一丝笑,絮絮叨叨地说了起来,“ 刚才在科里忘了和你说了,组织对春红母女的处理结果出来了,组织调查到她们母女两个人确实没有帮严国城做过任何坏事,但毕竟她们还是犯了错误,考虑到小红的情况,让她们娘俩坐牢也确实不方便,所以组织安排她们在十四号大院那里工作改造三年,也算是对她们宽大了。我今天特意带着她们去了一趟地藏寺,找到圆觉大师,把慧明师父的骨灰取出来埋了。”
“ 嗯。” 顾铁云听着,只是默默点头。
两个人又默默地走了好一会儿,范筱菁停下脚步,看向顾铁云很心虚地小声嘀咕着,“ 刚才我是不是太凶了?”
“ 没有!” 顾铁云条件反射一样地摇头,“ 你刚才说得真的很好,真的很好!”
“ 真的?” 范筱菁有些诧异地停住脚步,对着有些手足无措的顾铁云看了看,居然哈哈大笑起来。
顾铁云故意将脸板了起来,抬手看了一下手表,又看向范筱菁,“ 你先回宿舍吧,我还有事要去处理一下。”
“ 一起去吧。” 范筱菁脸上还挂着笑,身子向顾铁云那里凑了凑,故作神秘地小声说道,“ 老陈可以去满洲里,对她绝对真是个好消息!满洲里那边就靠着苏联,哪个屯子里没有一两个苏俄人住着,她到了那边,只要低调一些,一辈子都没人知道。”
“ 你怎么知道?” 顾铁云愣住了。
“ 我呢,就是你的一根小尾巴,你这个身子跑去做什么,我这根尾巴怎么会不知道?” 范筱菁得意洋洋地晃着脑袋。
两个人突然又没了话说,只是推着自行车一直向前走着,彼此的心里都希望这条路没有尽头。
“ 我决定了!” 范筱菁又停下脚步,盯着顾铁云大声喊着,“ 我决定调走了,不是和你去一个地方,是去东北局,按照组织分配去我该去的地方!”
顾铁云足足反应了好几秒钟,才在脸上挤出一个很勉强的笑,向范筱菁伸出一只手,“ 那挺好啊,祝你一切顺利。”
范筱菁一把拍开顾铁云伸过来的手,摘下头上戴的军帽,指着头发上别的一个蓝色发卡,“ 顾铁云,你别太小气啊!之前在北平你送我去西安,还会送我一个发卡,现在大家又要分开了,你这次就只说一句祝你一切顺利,就什么东西都不送了?”
“ 那,你要什么?”
“ 就是你上衣口袋里的那个小铃铛!”
顾铁云的脸一下子沉了下去,范筱菁也知道自己的话可能说错了,默默垂下了头去,不再说话。路灯不知何时亮了起来,将两个并肩而行的年轻男女身影拉得很长很长,又分得很远很远。
七天后,公安处为顾铁云他们举办了隆重而又热闹的欢送会。
孟小七很丢人地抱着顾铁云哭出声来,但范筱菁却是一直笑着,直到她和孟小七走出公安处的大院,坐上送她和孟小七去火车站的汽车里,她都没有和顾铁云说一句告别的话。
顾铁云没有和范筱菁他们一起去火车站,因为他当天要去参加齐蓝的葬礼。
齐蓝的葬礼很简单,甚至可以说有些寒酸,没有送行的队伍,没有满地的纸钱,只是用一辆驴车拖着装着齐蓝尸体的棺材,送到陈家的墓地那里,将齐蓝埋在顾铁蕾的坟边。
陈知诚修剪了头发胡须,整个人看起来精神了很多,路上已经没有冰雪,他没有拄拐杖,坚持牵着妞妞的手跟着驴车一步步走到山上,目送着一口黑漆漆的棺材被缓缓地放进早已挖好的墓穴里,又被一锹锹的黄土掩埋。
陈知晴因为人还在月子里,身子经不了风寒,被留在家里带着孩子,柱子和四喜儿都要陪着陈知诚过去照应齐蓝下葬的事儿,陈家酒楼也破例在门口挂了一个歇业一天的牌子。
顾铁云第一次站在妹妹顾铁蕾和大哥顾铁山的墓前,他还是不能将记忆里那个活泼可爱的妹妹,和外表冷漠内心火热的大哥和眼前这两个长着荒草的坟包联系在一起。他再一次领教了自己的软弱,甚至不敢走上前去将妹妹和大哥墓碑的青苔拂去,生怕只要一伸手过去,心里就已经相信了他们已经死去多年的事实。
顾铁云在齐蓝的葬礼结束后,才走到陈知诚的身边,轻声告诉他,组织对他的处理意见已经下来,和林政一样,都是党内记大过,但也有一个好消息,组织批准他去满洲里的大树屯工作。
那天晚上,顾铁云又去了一次王家住的小院,王秀才夫妇老了很多,但身体还算结实,王文理在哈城已经开始张罗起他的小生意,他知道这里的政府和之前北平那里不一样,也不用靠着顾铁云去打通方方面面的关系,所以对